俗气爱情故事1-2

1

赶上上司心情大好邀请被压榨的职员吃个午饭,根据学生时代的经验和迈入社会后不成文的规定,需要降旗买单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又是可以拉近合作方的契机,这种事情看上去根本没有推脱的理由。

对方的态度不带丝毫恶意,邀请的话说的十分得体又满怀诚意,带自己来接洽工作事宜的前辈事先叮嘱过,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介怀过去的不愉快说出个不字来。

而且,不过是两个男人一起吃顿饭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的大事,如果拒绝反而让人多心,降旗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他猜测赤司多半是想借着两人过往的交情叙叙旧,等日头不再当空照得晃人眼,一场经年不遇后的意外重逢便能顺理成章的画上句点了。

所以平常心嘛,平常心就好。

降旗神情自若地跪坐在榻榻米上,但他合乎礼仪又显得疏离的举止恰恰暴露出他的紧张和小心翼翼。两眼微垂下来目光落在被捧在手里的茶杯上,降旗思索了半天怎么开口也没想出能说的,只是在面上维持着认真的神色,像是要从茶叶在水中的起伏里看出人生的飘忽不定。

一点动筷的意思都没有,更不用说期待他能主动引出可以交谈下去的话题。

赤司虽然一开始并没抱两人能一下子回到关系最密切的时候的期望,但降旗这样客气的态度,比起过去对他所有的步步紧逼的妥协,现在更像是在婉拒,婉拒想要和他重拾往昔的意念。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不饿吗,降旗君?”

赤司对他的称呼和学生时代没有变化,连语气都是一样的,就像两人只是因为一场路途遥远的旅行而阔别多年,但赤司的嗓音明显比年少时听上去更加沉稳,磁性低沉,比以往还能让降旗竖起耳朵专注听他的话。

降旗一直都喜欢听赤司说话,这点对方估摸也是知道的,哪怕学生时代他们大多数的对话都隔着无线电而使得声音在传入耳中时微微失真,对此分开的时间里降旗也思考过,他想,大概只是单纯地喜欢听他说吧。

闻言,降旗摇了摇头,端起已经被他视做可以助他逃脱尴尬的茶杯,凑到唇边,袅袅而上的温热水汽凝结在他的眼前,赤司的轮廓透过水汽看过去显得柔和了很多,降旗抬起眸偷偷望他一眼,也就是望过去的一瞬间,时隔九年带着雨水潮气的回忆便涌了上来。

 

两人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赤司来东京多一些,降旗秉着地主之谊事先规划好了满满当当的行程,还颇自信地拍胸口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

可结果撞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降旗有点尴尬的站在地铁口摸着脑袋冲赤司打哈哈。

他们站在出口的檐下,隔着仅仅一拳的距离,在旁人眼里他们应该会是交情很不错的朋友,当时降旗还为自己这样的推测萌生出暗暗的窃喜。

雨声淅沥的背景音下,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人擦着他们的肩膀走过,赤司看看天色,便让降旗做好电影赶不上的准备,然后满意地欣赏降旗一脸的难以置信,也不解释自己到底是怎么知道降旗神秘兮兮号称绝密的安排的。

这次来东京的行程降旗提前一周就开始做准备,看降旗有些失落的样子,赤司便少见的说起了他家里的情况,虽然说的只是他家威风凛凛的马,一匹叫雪丸和他同一天出生的白马,说那匹马最近吃的有点多,好像变胖了让他有些苦恼。

降旗思索片刻,突然右手握拳敲击左手的掌心,啊,赤司你原来就是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

音量稍微有点没控制住引来别人纷纷侧目,赤司没忍住便被逗地笑了出声。

在大多数情况下,赤司说话的时候他本人是不会带明显的情绪的,即使有情绪也几乎不出现明显的变化,虽不至于说像黑子是天生而来的面瘫,但那种让你觉得这个人温和有礼得刚刚好的态度就像是一扇无形的心门。

但偏偏是在两人无处可去只能干等的情况下,降旗却看到赤司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笑意,他想,就算因为这场大雨而耽误了电影也不是件很糟糕的事。

再后来到底有没有赶上,降旗反而记不清了。

 

“我只是早上吃得多了,现在还不是很饿。”放下杯子后降旗带着歉意的笑这么说,却说的有些心虚,他不仅今天的早饭没吃,这是工作以后养成的恶习,昨天晚上为了赶出今天会议上要用的报告,可是在公寓里加班到了今天凌晨,加完班满身疲惫只想着洗个澡早早上床睡觉,连晚饭也没顾上。

殊不知自己现在这样的作息和当年被自己抓着毛病不放的赤司如出一辙,两人真要算算也才两年多没见,彼此的生活习惯竟无意中趋于一致,成了社会高压下卖命的奴隶。

赤司自然能猜到降旗会给出的说辞,他眼带深意的看向降旗,把刚才上错了位置的蛋包饭推向了降旗那边,语气平淡却偏偏让降旗听出一分失落来,“我不敢说了解现在的你,可能两年多以来你喜欢的人早就变了,但喜欢的食物总不会也跟着不喜欢的。”

降旗知道赤司对付起自己来一直都是游刃有余,也知道他是故意把话说的这样留一半露一半的,但赤司这招之所以屡试不爽自然也因为——降旗从来就对赤司无从招架,即使知道对方别有用心的给他事先挖好了坑,而自己这么多年的长进也只是从一开始没看见坑便掉了进去到如今在坑的边缘徘徊着还是选择自己踩进去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降旗说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便拿起右手边的勺子开动。

在美食上降旗肯定没有火神和冰室有研究,但就蛋包饭这道简单的料理来讲,他自称专家也是完全够格的。在降旗看来,这家店的水准绝对在京都数一数二,能俘获一个男人的心自然也能俘获他的胃,来这里绝对是赤司在说要请他吃饭的那一刻就决定好的,而不是冠着这里安静又离降旗工作的地方很近这样的理由的选择。但降旗不会和食物过不去,刚才故作冷漠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这会儿有点自暴自弃地想着赤司这么聪明的人就算自己想隐瞒什么也肯定会被看透的,斗不过的人就不斗了,况且之后也有因为工作而不得不和赤司接触的地方,想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事。

赤司倒是真的没什么胃口的样子,除了喝了些味增汤就没有怎么动过其他的菜了,他不吃饭就盯着降旗看,目光赤裸裸的也不做丝毫掩饰。

降旗被他看着吃饭觉得实在奇怪,喝了口汤,拿公筷给赤司加了块水嫩嫩的豆腐放在他碗里,“我从来不了解现在也不想了解你真正喜欢什么,但豆腐我知道你爱吃的,别再这么看着我了。”降旗眼神闪躲地逃避赤司的目光,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赤司很满意目前的进展,对降旗的口是心非不置可否,他明白如何迅速果断自然也知道什么是点到为止,便不再用眼神施以压迫感,而是从善如流的效仿降旗之前的举动,给他添这个添那个的,添完菜说了句慢慢吃,吃完我直接送你回住的地方,看你黑眼圈这么重,下午就直接回去休息吧,我会替你向你的前辈说的。

降旗想想今天的工作确实只有来赤司财团总部商洽合作项目,前辈估计都已经回去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回公司,便点点头,但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我自己搭电车回去就行了。”

赤司也不坚持,只说,“那至少让我送你到最近的车站。”

降旗点点头,放下还插着和果子的叉子,他觉得今天可能吃的有点多了,“你下午应该还有工作吧?”

赤司下午确实还有个会要出席,但他没回答。

“你工作要紧,我们现在就回去吧。”降旗拿手边的湿巾抹了抹嘴,准备起身。

赤司听了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看不到刚才的暖意,像是有些怒气,冷冷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每次先想着我的事情?”降旗这时候已经站起来了,有点愣愣地,“你如果现在能先想着自己,我可能就放过你了,降旗。”

 

2

降旗原以为现在应该会有些怅然若失,毕竟这才符合旧日情人阔别重逢的设定,不然后续的干柴烈火旧情复燃必定要演不下去了。退一步来讲,自己也得盯着天花板到天黑辗转难眠似乎才对得起曾经为那份说不清的感情消耗掉的,一往无前的,勇气。可实际上他只是同以往难得的不用加班的傍晚一样,脱了个干净去浴室泡个热水澡,唯一的不同是这次总算是可以不用自己做晚饭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单身就是这点方便。

热水氤氲再加上本身的困顿,脑子昏昏沉沉的,降旗不敢多呆,怕真把自己溺死在水里,毕竟也是有这种凄凉的报道的,用手机设了个半小时的闹钟,未接电话和邮件都没有新的消息,不过这也是常态。

从浴室里出来后,降旗眼皮耸拉着擦头发,还是勉强把换洗下来的衣物给收拾了。虽然平时并不会有什么人来造访,但真要让人一进来就看到沙发上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挺尴尬的。降旗脸皮薄,加上这次是特殊情况,就他过去和那人相处的教训来看,这一步就当作是以防万一也很有必要。他现在可以很坦然的正视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不代表他可以不在乎对方对他的观感,不管在什么时候,降旗总希望,在对方的眼里自己是个不那么差劲的人,就算是在分开了两年多的今天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降旗没来由觉得烦躁起来,抓了抓前额的刘海,从茶几下面摸出两个发卡,把有些遮眼睛的头发别在一边。之前有一段时间他特意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想着看上去会更精神一些,现实是时间一长加的班越来越多,根本不能那么勤的去理发店修剪,头发没过一段时间就又变回了之前的长度。

等降旗把散落在沙发上的文件收拾完已经困得眼皮都要粘在一起,意识模糊得拿了个抱枕过来,下巴撑上去,眯起眼按自在心里立flag,等这件事过去了他一定要再去理发店里剪回去。

大学的时候降旗也不常去理发店,他属于头发长得比较慢的,一犯懒拖得久了又赶上工作日要上课,他就会拜托赤司帮忙把他刘海修剪一下,这也就不得不要称赞一下赤司,他特别喜欢赤司帮他洗头的感觉,好几次都在中途舒服的睡过去,然后被报复的扯着脸蛋醒来,降旗一睁开眼就看到对方拿着吹风机正对着他。

“我已经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睡着了!”降旗一边扯了干毛巾擦脸上沾到的水,一边解释,隔着毛巾听上去也不是很清楚,但赤司当然能明白他在说什么,降旗又默默憋出一句“都怪你按得太舒服了。”

赤司接过擦完的毛巾却不接话,只是示意降旗坐下来,“我明明只答应给你剪头发,怎么你又默认我得给你洗头了,”赤司的手指从已经可以遮住降旗眼睛的刘海里捋过,两只手配合着调试吹风机的距离和风速。

降旗嘿嘿笑了笑,十分自然的把头低下来。

吹风机呼呼的吹起来,赤司站在降旗的身后弯腰给他拨头发,偶尔趁着机会扑棱一把降旗的脑袋,最终在降旗的几次口头抗议和抓了赤司好几把腰的情况下才收手。

等手里摸着的棕发已经半干,赤司便放下了吹风机,拿起剪刀开始认真地修剪起来,把鬓角和耳朵上方还有后脑勺的发尾都剪短了些,碎发一撮一撮落在围在降旗脖子上的白色浴巾上面。

降旗偷偷的抬起眼透过浴室的镜子看向赤司专注的眼睛,他看到天窗里落进来的光尽数洒在赤司的眸中,楞楞地出了神。他想,他可能喜欢的就是赤司这种做事认真的样子,这样的赤司能让他觉得很近。

拨头发的时候赤司的指尖偶尔会拂过他的耳廓,每每被蹭到的耳朵就要开始发热,降旗自己都有些受不了的沾了些水摸摸耳朵,站着的理发师见这个情形噗嗤一声还是憋住了没笑,坐着的人脸红着朝镜子里瞪了赤司一眼。

“这,这是正常的反应!”降旗给自己辩解,人总有那么几个敏感点。

赤司不加评论,摸了摸还有点潮的发梢,用平常的语调说:“把眼睛闭起来。”

降旗依言照做,通常现在赤司就要给他剪刘海了。但是这次等了好久也没感觉到什么动静,甚至期间降旗还偷偷扭了扭脖子。直到他听到赤司放下剪刀,刘海又被他的手撩起来,温热的掌心附在湿润的头发上,再盖在头顶,还没等降旗反应过来这个流程怎么不符合常规,赤司已经把嘴唇贴上了有些潮气的降旗的额头,能感觉到的柔软和温热像是在郑重的做着约定。

降旗有点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的愣在那里,赤司这边已经调整过来进入正常的步骤了,他的手因为刚才贴着湿的头发上的缘故,在盖上降旗的眼睛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些凉意,他没两下就把过长的刘海给剪短,层次有致。完了解下浴巾抱起来丢到洗衣篮里,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扫去落在降旗脖子里的碎发,如果没那个吻这和之前每一次都没什么不同。

降旗就这么憋了很久,他想说点什么,或者说问点什么,可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压抑现在的羞赧,等赤司松开了他的肩膀,降旗就自暴自弃的凑到水池边抖还留在脑袋上的碎头发去了。

他不是想逃避,他甚至都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问题,既然一起做好了决定,他也不是那种明明下定了决心还会轻易放弃的人。他想,如果真的要归结原因的话,那也只有他俩在不可描述的时候外的亲密次数还寥寥无几这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每进一步,每多一些坦白,就让降旗觉得自己是在锅里煮着的水,血液都要沸腾了。

降旗用冷水扑了扑脸,拧紧了水龙头,抬起头对上面前的镜子里映出来的赤司的眼睛,他最近越发觉得,赤司的异色瞳看起来总比别人更多一分深情,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对方总是用那样的目光注视他。

赤司笑着从后面环住了降旗的腰,下巴撑在他的右肩上,语气温和又让人觉得腻得发甜,“晚上想吃豆腐啊。”

 

降旗猛的睁开眼,把搁在下面的抱枕抽出来,摸出手机看了看,还好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多,屏幕上跳出来了熟悉的邮件地址,这是降旗换了邮件地址后收到的来自赤司的第一封邮件,在他们又一次见面的5个小时后。

明明他也没问,自己也没说,但这种信息赤司有多了去的途径能知道了,降旗不怀疑赤司已经知道自己在分开的两年里干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可这些,赤司这两年的这些,降旗如果不去问赤司,赤司如果不来告诉他,降旗是不会知道的。

他想了想,按灭了手机,等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把抱枕摆正后,降旗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显然他已经不是前一晚通宵第二天还可以神采奕奕的去打篮球的年纪了,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杯甜牛奶和之后饱满的8小时的睡眠,至于第二天要一整天和赤司共处一室,这些都可以去梦里再烦恼。

他曾经为不清不楚的暧昧而惴惴不安,也曾为心意相通而欣喜,到最后选择离开也不是没有后悔过,但现在他确实更希望有个新的开始,耽于过去的感情里实在不是降旗想要的状态,就算对方毫无疑问对自己仍然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但他也有太多掩饰其表的经验——只要不和赤司正面杠上,降旗有充足的自信来按耐住那一点点的躁动不息。

现在已经没有刚回来那会儿那么撑了,头发也已经自然晾干,降旗把自己摔进床里,头刚沾上枕头,困意就将眼皮压了下去,他赶紧把明天可能还要见到赤司的念头在还没在脑子里成型前给赶了出去。


3在去年降旗生日的时候写好了没发,这周把4写完一起扔上来。现在看半年前写的东西除了羞耻还觉得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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