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竹御

3

降旗眼睛都没睁开得把响得可能会被邻居投诉的闹铃给按掉，然后不情愿又不得不的睁眼划开了昨晚被自己强行放置play的邮件，从打开到从中获取关键信息也就花了半分钟多一些，虽然赤司给他的邮件向来是可以好好研究上一番的，看似没有深意的措辞里就是那人微妙又委婉的暗示。在过去的时间里，降旗没少为赤司有时候隐隐的不满而感到莫名其妙，这点以前降旗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次数多了，也总能摸出些套路来，大概是熟能生巧，再笨也知道长记性了。

像是现在这种有点无公害味道的邮件，就最是让人头疼。降旗闭了闭眼，把被子往头上一盖，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还没睡醒。

闷在被子里半梦半醒得琢磨了一会儿，到底是索性就当作没看到邮件，然后锁门装不在家手机关机呢还是赶紧起来，不然总觉得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他会不会干脆就报警了，不过不满48小时失踪人口应该不行吧。最终在剩下10多分钟的时候有了只能开启战斗模式的觉悟，降旗果断迅速地从床上了蹦起来。他知道赤司说的9点过来就一定是八点五十之前按门铃的意思，这套路他吃亏太多次不可能会搞错的。

好在平时为了多睡一会儿又能上班不迟到，早就练就了7分钟内完成把自己和床都收拾的像模像样的神功，甚至在等他在狭小的厨房里煮咖啡的时候，离赤司应该会按门铃的那一刻还有足足两分多钟。他为此颇感到有些得意，对着镜子拨了拨刘海又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才装作一副悠闲的样子跑到玄关打开门。

一点都不意外的，赤司已经站在了门前，神色温和，穿着修身的深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当然也没有系领带，这让降旗有种他这个时候应该说一声欢迎回来才比较符合氛围的感觉。

 

降旗没提邮件的事情，只是后退一步给赤司让开身位，那人自顾自的把外套挂了，便从善如流的进了门，走到客厅，赤司又把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到了桌上。见证这一幕的降旗有种槽点满满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吐出来的无力，只能抓抓头发没吭声，去厨房把咖啡给端出来。他俩之前很短暂的一段同居的日子里，总是赤司在做这件事，降旗每天早上只需要把自己带到饭桌前就行了，想到这里降旗朝赤司那儿看了看，那个曾经的居家好男友已经镇定自若的像呆在自己家里一样，占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降旗顿时有种，对，这可能就是赤司的家的被洗脑了的感觉。

见降旗把咖啡放在了玻璃茶几上，赤司把公文包推的远了一些，然后打开了拿过来的盒子，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吃早饭了吗？”没等降旗回答，又说下去：“我到我们大学那儿买的甜甜圈，你先吃，我给你泡谷物。”

谷物和甜牛奶这两样东西降旗家里是从来不缺的，缺油盐都不能缺这些，赤司甚至都能知道降旗会放在冰箱里的哪一格。

降旗有些虚弱的回了句，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被赤司当作没听到一样进了厨房。

 

人和人之间实在是太不一样了，21岁的高材生降旗站在饭桌旁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同样是年轻人，赤司的精力是不是旺盛的有些过分，前一个晚上明明都折腾到了天泛鱼肚白，可等他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赤司雷打不动的已经神采奕奕的坐在饭桌前喝咖啡等他一起吃早饭了。

赤司见降旗整个人还是懵懵的，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累的话就再去睡会儿。”说着把手里正在看的报纸给叠了起来，站起身给降旗拿了杯牛奶，甜的，上面还撒了些巧克力碎。

降旗顿觉早上的怨气都少了一大半，接过赤司递过来的杯子嗡嗡的喝了一大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的停了下来，说：“我怎么总觉得我今天要干什么事，但我给忘了？”降旗转过头看着同时也在盯着他喝牛奶的赤司。

赤司看降旗很苦恼的样子忍不住就很想笑，“想不起来再睡一觉就能想起来了。”他双手搭在降旗的肩上，推着人往卧室走。

降旗侧过身回他：“诶，我忘了和你说了，中午还得去打工。”说着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

赤司眉峰一挑，显然是有些不太高兴，但这算降旗个人的事情，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愿就指责，而是放软了话，“到时候去我那儿实习就行了，你担心什么呢？”

降旗扯扯赤司有些拉下去的脸，有些文不对题的说：“我去赚点生活费来养你啊，谁让你这么挑食的。”说着打开了饭桌上的包装盒，“啊，今天有柠檬味的，你也吃一个？”

嘴上虽然这么说，第一口还是先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降旗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盒子，两年多了，这家店的包装盒都变得更好看了，自己回东京之前还特意又去了一次，不巧赶上关门休息，现在调任到京都后竟然忙得都没想起来过再去。

赤司拿了个面碗，倒上了甜牛奶，泡进去了谷物，拿了个勺子搁在里头，依旧加上了巧克力碎。

“吃吧。”

他似乎现在特别喜欢看我吃东西，降旗隐隐有这样的猜测，咬了一口甜甜圈，舔舔嘴唇，有点天马行空的想，自己会不会以后要蛀牙了，那我到时候是不是可以问赤司报销看牙医的费用，想着想着一下子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结合上这两天的接触，降旗确实有些担心，“如果我说错了你不要介意，赤司，你是不是得了厌食症？”赤司看上去精神是不错，但总归比之前瘦了些，虽然看上去更加的俊朗好看，但这两顿饭他也一直是在看着自己吃东西，降旗想起来他爸爸那里，忍不住把碗了下来。

赤司被突然这么问很感到莫名奇妙，可有时候降旗的脑回路确实有些奇怪，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有这个毛病那个毛病了，随即反应过来，赤司伸出手，想摸摸降旗的侧脸，在对方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退后，笑了起来，“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说着在降旗手里拿着的甜甜圈上咬了一口，“我又不像你这么爱吃甜的，”他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牛奶，果然还是太甜了，“可是你这么关心我，我还是觉得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降旗心下了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分手以后他也有过一些负面的情绪，诸如一些赤司家里突然停电和赤司以后都硬不起来的恶劣想法。

可他也怕赤司过的不好。

4

赤司第一次到降旗家里留宿正赶上降旗父母出门旅游，哥哥又留在外地实习，也是只有这个时候降旗才敢如此正大光明的邀请赤司，不然光是和家里人解释这是他朋友都觉得很变扭了，虽然他对赤司的教养充满信心也毫不怀疑他应付自己家人的能力，但越想越变扭的降旗还是认怂找了一个没别人在的日子。

其实也是没想到赤司能说来就来，两个城市虽然要说远也算不上，只是因为好久没见就让人专程跑一趟，降旗总觉得，这是提出了一个非常过分的，至少是过了界限的要求。

从车站把赤司领回家的时候，用领这个词可能不太好，可是降旗一路上都惴惴不安一声不吭的低头走路，赤司想和他说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起头，不过这不能怪降旗，降旗一直在回想屋子有没有收拾干净，昨晚上盘子洗了没，冰箱里储存的水果够不够，以至于赤司走到他前面了，他也就这么撞了上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踩了赤司一脚。

“啊……”他尴尬得无所遁形，抬起头对上赤司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更不知道说什么。

早知道还是不要拉他过来了，他肯定没见过漫画书堆了一柜子的男高中生，现在能不能找个理由把他送回去啊，降旗抿着下唇懊恼。

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赤司再送回车站，他正要给赤司打个什么预防针，比如实际上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差一些，可是，和赤司一比自己怎么都找不到哪里更好一些了啊。

“我还以为你是迷路了呢。”赤司摸摸降旗的头，“你怎么了，这么紧张的。”

“我家我怎么可能迷路，”降旗睁大了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在经历我人生中的重大挑战。”

“哈？”赤司被他的表情逗得不行，“什么挑战？”

“羞耻感的自我突破！”

“？”赤司显然毫无思路。

站在门前的降旗，一脸沉重的表情，说：“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其实赤司并不是真的没见过一般高中生的房间，而且比起想象中的还要整洁一些，明显是昨天晚上整理过的，单人床和窗边的书桌，堆起来的漫画书和寥寥无几的课业辅导材料，还有墙上的球星海报和篮球队里的合影。他试图想象降旗平时会用什么表情回他邮件，复习考试的时候是不是要熬夜到三点，睡着的时候喜欢往哪一边侧。说实话，他突然有些嫉妒降旗的队友，他们比自己有更多次机会在这里和降旗说话打游戏看电影，还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

“挺好的啊，”赤司随意的在地上坐了下来，“可是晚上不能一起睡真可惜啊，你的床太小了。”他露出有些坏坏的笑。

“又不是小女生，干嘛还要一起睡，”降旗被他的表情搞得脸红，又不知道怎么报复回来，有点气，“今晚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太好了啊，降旗君对我这么好，”某人吃了便宜还卖乖，双手撑后仰躺了下去，“我可能要一辈子记住降旗君了啊。”

 

上午很顺利的谈了正事，如果排除期间赤司一会儿要求喝茶一会儿要求吃饼干的无理取闹（当事人申辩这是在证明他并没有得厌食症）

这是降旗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工作状态下的赤司，以前的时间更多是两个人硬凑出来的，像现在这样又不打扰彼此也可以安心的一起改方案，如果放到以前该是很好的彼此妥协。

“这些和放在桌上的那些我先传给公司，可能要有一会儿，”降旗整了整放在腿上的文件，然后呼了口气说：“下次，我觉得还是去你公司比较好。”

“你觉得哪里好了？”赤司不以为然。

“比较……公事公办。”降旗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坐的太久觉得腰不太舒服，他真的是很久没有规律的健身了。

这边赤司手搭在沙发靠垫上，姿态放松的样子，对降旗的回答并不认同，“我好不容易有个理由不在那呆着，你总想让我走。”把自己说的委屈的像受到了降旗的欺压，明明光这个上午已经差遣了他好几次。

降旗走回卧室，打开了电脑和传真机，在机器启动的声音里，翻了个白眼，偷偷吐槽：“你就会装。”

 

“你、你！你不要总是说这种话了。”降旗听得耳朵都红了。

赤司躺在柔软的毯子上觉得很舒服，闭着眼回：“这种话什么话，降旗君难道不会记我一辈子吗，”他又换了一个姿势，头枕在手臂上，睁眼看着降旗，“这样我会特别难过的。”

“不管你了，我把水果拿过来。”降旗起身逃似的跑开了。

 

吃了水果也算如赤司所愿的，两人一起打了电动游戏，在这方面降旗凭借丰富的经验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好几把。

他很得意的鼓动赤司，“再来一把，你赢了晚上我来洗碗。”

赤司才不吃这套，一针见血的指出，“你妈妈走之前肯定说了要好好招待我吧，居然让客人干活，”他塞了颗草莓在降旗嘴里，让他回不了嘴，然后往榻榻米上一躺，“要睡午觉了，不打了，你好好享受赢我的喜悦吧，下次不会输给你了。”

降旗咽下嘴里的草莓，呆呆的看着赤司的侧脸，他薄薄的眼皮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他很想凑过去碰一碰，但是这种小心思实在不适合暴露在阳光下，降旗把它埋在深深的心底，他想等过了一段时间，它自然会因为得不到雨露的浇灌而枯萎的。虽然现在这种感觉，真实美好的让他忍不住幻想要更多，再多一些。

再后来降旗也躺在地板上眯眼意识模糊了，恍惚间感觉到对方凑了过来，凑在他的右颊上贴了下，柔软温热的触感如同院子里吹来的溽夏的微风，空气里像有西瓜的甜味。

 

ps.这篇连载主要是两个时间段，现在和过去，现在的赤司和降旗是工作有合作，过去有高中的回忆和大学同居回忆以后还会讲分手的事情，不过总体很俗气就是了。

这篇总的来说一直写的很顺，这两章有点短了，以后会改进。原本预计十章完结，有点悬。